當前位置:首頁 > 武當功夫 > 太極文化

尚門憶舊——四、使我自驚惕

    尚云祥有腳裂磚石的絕技,施展過幾回,從此便落下“鐵腳佛”的名號。但

  尚云祥對這個稱呼很不喜,認為是“年輕時得的,只能嚇唬嚇唬外行!

  李仲軒拜尚云祥時,尚已是個老人了,慈眉善目非常平和,他先教站樁,名“渾圓樁”,就是兩腳平行站立,雙手胸前一抱。

  李仲軒隨唐維祿學過更為復雜吃勁的樁功,往往一站就一兩個小時,雙手一抱就太過簡單,以至于不知該在身體哪個部位吃勁。(注1)

  沒料到在尚云祥面前站了一會后,尚云祥說了一句非常奇怪的話:“你抱過女人沒有?”但是這句令人大窘的話卻使李仲軒隱隱約約有所感悟,渾身一松,尚云祥說:“對了。”

  當時有許多形意拳師將五行、十二形的拳招拿來站樁,而尚云祥只讓門人站“渾圓樁”,甚至連形意拳最基本的樁法“三體式”(就是劈拳的架勢)都不讓站,說過“動靜有別”(注2)的話。

  李仲軒在寧河時,青年里有一種游戲叫“踢地球”,就是將一個鐵球在腳底下搓著玩,像雜技一樣,十幾個人圍成一圈,傳到誰,誰便來一段技巧。當時李仲軒也把鐵球帶到北京,一次尚云祥見到他玩“踢地球”,便說這游戲可以練身手,讓他每天玩玩自有好處,然后又說可以將鐵球握在手中,在胸前劃圓,眼神要跟上,能調(diào)周身氣血。

  李仲軒從此一手一個鐵球(右手18斤,左手17斤),先開始只是覺得手上會多一把力氣,不料每次練完都覺得雙腿柔膩膩的,不久后覺得兩腿像雙手一樣敏感,整個軀體有種“通透感”。

  后來知道這種功夫是形意拳內(nèi)功之一,叫“圈手”,古傳原本是空手的,只有尚云祥加上了兩個鐵球。

  尚云祥還有一種訓練叫“轉(zhuǎn)七星”,就是在院子中按照北斗七星的曲線,釘上七個木樁,讓人繞著樁子打拳,打什么拳他不管,就是讓門人體會群斗時,四面八方來敵的處境,關(guān)鍵在步法。至于繞這七個樁子該用什么步法,他也不管,甚至還說插樁子也可以不按照北斗七星,隨便什么形狀都行。

  “ 轉(zhuǎn)七星”是形意拳自古就有的,李仲軒一次像練八卦掌似地將“七星”轉(zhuǎn)得又圓又平,尚云祥就說:“練拳一驚一乍的不行,動手得一驚一乍,心里要有數(shù)!保ㄗ3)

  尚云祥青年時代結(jié)識了八卦掌名家程廷華,程很贊賞尚云祥的天資,為了共求武學真理,便將八卦掌的口訣傳給了尚云祥,后來尚云祥將程派八卦掌傳給了幾個門人,程派八卦就在尚門中有了隱秘的一支。

  尚云祥沒有一招一式地教過李仲軒程派八卦掌,因為拳路畢竟和形意不同,所以也不鼓勵李仲軒學,但常說起八卦掌。

  尚云祥說八卦就是教人“送”,八卦像推磨,凡推過磨的人都知道,要想將谷物磨得細膩,直愣愣地推肯定不行,手上的那股勁得把磨桿“送”出去,送得“平、圓、悠、遠”,還要送出一股向下的碾勁,這股另有的勁叫做“留”。

  八卦掌便是有送有留,這不是靠站樁就能站出來的,所以八卦門人不站樁,都是在運動中求送、留。

  尚云祥以腿功著稱,但是對于腿部并沒有什么特別的訓練,或者像他人想象的有什么運氣法。腳裂磚石的奇能,是功到自然成。

  尚云祥教授腿擊法時主要是傳授“十字拐”,一種正面蹬踢的動作,還有就是燕形。燕形是一種腿擊法,連環(huán)的側(cè)踢,又名“二起腳”。有正有側(cè),尚云祥也就不多教了,除非門人有具體問題來問。

  李仲軒當年對于腿法的用勁感到很困惑,總覺得腿一踢,渾身的勁便不“整”了,而且覺得腿擊除了富有隱蔽性外,速度和靈活都比不上手,尚云祥回答:“腿擊法是身法的發(fā)揮,所以練腿先練身。”

  尚云祥說他師弟中,身法(注4)最好的是薛顛。當時武林中傳說,薛顛有一次表演,抬了條長凳放在中央,打第一拳時他在條凳的左邊,打第二拳時他已到了條凳的右邊,他是以極快的速度在瞬間鉆過條凳的,眼力稍差的人看不清他具體的動作。
 觀者皆震驚,這形同鬼魅的身法,交手時根本無法招架,有幾個想跟他比武的人就退了。

  薛顛的身高有一米八幾,氣質(zhì)文靜,很像教書先生,是當時支撐形意拳門庭的重要人物,他繼承了師父李存義強調(diào)實戰(zhàn)的作派,一生公開比武。由于李存義、薛顛兩代實戰(zhàn)的號召力,使得形意拳得到極大的推廣,還在大城市中印書公開傳授。

  但由于公開的只是招法,形意拳的口訣是要面授口傳的,又由于人們比武求勝的心理,許多人學形意拳都是在學格斗法,對于深一層的道理不求甚解。

  當時武林有“練形意拳招邪”的說法,因為許多練形意拳的拳師,一上年紀,腿腳就不好,甚至短壽,還有年輕小伙子練了幾個月形意拳,身體虧損得很厲害,神經(jīng)衰弱、腎虛各種毛病都出來了。有人便認為是招邪了,但念經(jīng)符咒都沒用,身體仍一天天壞下去。

  李仲軒當年曾問是何原因,尚云祥解釋:“形意拳是內(nèi)家拳,練的是精氣神,練功的時候應(yīng)該把精氣神含住,但很多拳師都在練打人,將精氣神提起來,一發(fā)勁都發(fā)出去了,還能不短命?不明白動靜有別,身體當然出毛病。”

  尚云祥還說過,俗活講“太極十年不出門,形意一年打死人”,學形意拳的都在學打死人,最終把自己打死了。然后告訴李仲軒,打太極要帶點形意的充沛,打形意要帶點太極的含蓄。

  李仲軒老人講,形意拳的練法、打法、演法(表演)的口訣都是不一樣的,但現(xiàn)在弄混亂了,用打法去練功,用演法去比武,這是當年形意拳公開傳授后留下的弊病,但按照舊的武林規(guī)矩,許多東西又是不能公開的,所以是個左右為難的問題,有待后人去解決。

  曾有一個徒弟難以克服比武時的心神慌亂,聽到佛法中有“定力”之說,就向尚云祥問起,尚云祥說:“定力就是修養(yǎng)!

  并解釋,練武先要神閑氣定,能夠心安,智慧自然升起,練拳貴在一個“靈”字,拳要越來越靈,心也要越來越靈。練功時不能有一絲的殺氣,搏擊的技能是臨敵時自然勃發(fā),造作殺心去練拳,人容易陷于愚昧。

  李仲軒老人對尚云祥的記憶是:尚云祥沒有一般練武人身上逼人的氣勢,但雙眼清亮,一舉一動都顯得悠然自得,令人自然升起崇敬之心。這種特殊的氣質(zhì),是因為他的拳法能涵養(yǎng)身心。

  注釋:

  1、李存義論站樁:

  若是誠意練習,總要勿求速效。一日不和順,明日再站,一月不和順,下月再站。因三體式是變化人之氣質(zhì)之始,并非要求血氣之力,是去自己之病耳(指拙氣、拙力之。。所以,站三體式者,有遲速不等,因人之氣質(zhì)稟賦不同也。

  2、李存義言:

  形意拳以靜為本體,動為作用,寂然不動,感而遂通,是化勁練神還虛之境。明暗二勁,是體用兼?zhèn)洹O葘⒅苌硭闹蓛,神氣?nèi)斂,提肛實腹,氣沉丹田;拳式中之剛?cè)崆,縱橫捭闔,起落進退之法,練則為體,較則為用。

  3、李存義言:

  拳經(jīng)云:靜為本體,動為作用,寂然不動,感而遂通;瘎啪毶襁虛之用,暗勁之體用是將周身四肢松開,神氣縮回則沉于丹田,內(nèi)外合成一氣,將兩目視定彼之兩目或四肢,自己不動而為體也。

  若是發(fā)動剛?cè)帷⑶、縱橫、環(huán)研、虛實之勁,起落進退,閃展伸縮變化之法,此皆為用也。此是與人相較之時分析體用之意義也。

  若論形意本旨之體用,是自己練蹚于為之體,與人相較之時按練之而用之為之用,虛實變化不自專用,因彼之所發(fā)之形式而生之也!

  4、身法有八要,起落、進退、反側(cè)、收縱是也。起落者,起為橫,落為順。進退者,進走低,退走高,反側(cè)者,反身顧后,側(cè)身顧左右也。收縱者,收如貓伏,縱如虎放也。大抵以中平為宜,以正直為要,與三節(jié)法相貫,不可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