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門憶舊——長劍掛空壁(2)

    下面的是怪話，只說一遍，權(quán)且一聽。假想有個泥巴小人，鑲在遠處的風(fēng)景里，只是略具人形，有個大概的胳膊腿，但是要有五官，有五官就有靈氣。

　　這個泥巴小人懸在半空，它的眼睛和你的眼睛是平齊的。你睜眼閉眼都可以，只要動上心思，讓這個泥巴小人打起拳來。打起拳來，連泥帶水的，這塊泥巴時而黏膩，時而松滑。

　　這是做白日夢，小人是假的，但你又能感到泥巴由黏膩變松滑，由松滑變黏膩，又很真。這便是“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了，假亦真來真亦假。

　　形意拳是“有感而發(fā)，隨感即應(yīng)”，練出了初步的勁道后，要趕緊往“敏感”轉(zhuǎn)化，否則便練偏了，泥巴小人是敏感的練法。形意的劍法名“六部劍”，便是在四維上下里找感應(yīng)。

　　六部劍沒有招式，如果非要說招式，就套上五行拳的拳招，來蒙蒙外人。六部劍不要求站姿，立正的樣子就可以了，只是在拔劍的時候有一點講究。拔劍的瞬間，要感受到全身的毛孔都張開了，周身都在聽附近的動靜，能聽得遠，當(dāng)然更好。

　　劍式

　　六部劍如老道作法，將劍探到空中，上下左右前后地慢慢劃動。那個泥巴小人，此時要黏在劍尖上，要想著，它比你敏感十倍，探測著周圍。

　　如此這般地劃圈，泥巴小人不知道怎么回事，變成了塊翡翠，晶瑩透亮。再繼續(xù)劃圈，在劍尖上的翡翠小人，轉(zhuǎn)瞬間變成了一星劍光，劍光鮮亮潤澤，隨著劍的劃動，在劍脊上來回滑動。

　　持續(xù)一段時間，如果附近沒有動靜，劍光就是流暢地來回滑動，如果略有動靜，劍光如同人的脈搏般，會很輕微地跳一下。如果周圍的動靜異常，不管遠近，劍光都一下出去了，心思不要跟著劍光走，只要用整個身體去聽劍光的回聲，就行了。

　　用整個身體去聽——對此，常人也有體會，比如第一次擁抱女人時，會感覺非常異樣，那就是用整個身體聽了一下。以后往往沒這感覺了，因為不慎重了，所以就不敏感了。又歡喜又害怕，這是出敏感的狀態(tài)。

　　練此劍法，要像小孩做游戲般，鄭重其事。女孩給布娃娃看病，能在布料上摸出心跳來，男孩扛木頭槍，能扛出鋼管的重量來。六部劍太怪了，不好理解，只當(dāng)是個游戲吧。

　　六部劍的收勢，是將劍插回劍鞘，此時丹田小腹中要微微吸一口氣，全身的毛孔也收斂了。劍身完全入鞘時，要想象劍柄仿佛是自己的師傅，非常恭敬，如同師傅真在。懷著恭敬之心，將劍在墻上掛好，才算完畢了。

　　另有三個小玩意，可以融在上面一套中練，也可以專門單練。

　　一、泥巴小人在劍尖上，很黏，甩也甩不掉。轉(zhuǎn)劍時要時不時地兩膝一頓，看看能不能把它震掉，兩膝一頓，是半步崩的樣子，結(jié)果任你怎么震也震不掉。

　　二、翡翠小人在劍尖上，很滑，太容易掉了。轉(zhuǎn)劍時要時不時地調(diào)調(diào)手腕，以免掉下來，緊急時，手腕子要抖的，是轉(zhuǎn)環(huán)崩的樣子，結(jié)果有驚無險，就算掉了，也要能把它在半空中撈起來。

　　三、劍掛在墻上，自然地傾斜，猶如北斗七星斜掛在天上。掛好劍后，自身就成了北極星，是七星的中心，不管走到哪里，墻上的劍都要跟著你轉(zhuǎn)。有時能帶動掛劍的整面墻一塊轉(zhuǎn)，有時只是劍轉(zhuǎn)。

　　這都是精神飽滿、內(nèi)氣充沛時的游戲，如果身體有病、精神萎靡，就玩不起了，一玩便傷。不管劍法多么奇怪，最后都要回到五行拳中來。練形意始終以五行拳為主，便不會有偏差了。

　　注釋：

　　1、光緒十四年（1888），李洛能八大弟子之一的車毅齋在天津以形意劍術(shù)擊敗日本武林高手板山太郎，名聲大震，清政府特授予“花翎五品軍功”，以示嘉獎。

　　2、指的是在1900年6月，八國聯(lián)軍進北京期間。之前李存義帶尚云祥在河北、天津戰(zhàn)場殺敵，李存義在《形意真詮》序言寫道：

余自學(xué)形意拳以后，入鏢業(yè)謀生，兼授門徒。于庚子之役親率門人參加張德成、劉十九等人所組之義和團，抗拒洋鬼子侵略軍于天津老龍頭火車站。我們用單刀劍戟殺敵，洋人望風(fēng)披靡，實仗練形意拳之功和膽壯氣盛勢雄，乃能視敵如草芥也。

　　《辛丑條約》簽訂后，李存義受到清廷通緝，潛逃。

　　3、1900年，八國聯(lián)軍向北京進犯以及大沽炮臺被攻占的消息傳到北京，激起民眾的無比憤怒。民眾先后將在京挑釁殺人的日本使館書記生杉山彬和德國公使克林德處死。

　　《辛丑條約》中規(guī)定了“嚴刑懲兇”，曾多次指明索取人頭。按照條約規(guī)定，清政府派親貴那桐到日本，以謝書記官彬山彬被殺之罪。

　　李老形容李存義、尚云祥殺日本使館的人，是刺殺，不是聚眾處死。彬山彬的具體死亡方式？李存義、尚云祥師徒與此有何關(guān)聯(lián)？待考證。

　　4、何為六合？肩與胯合，肘與膝合，手與足合；心與意合，意與氣合，氣與力合。內(nèi)陰外陽，內(nèi)外貫為一氣也。最為要者，前后各六勢，勢變?yōu)槭�二勢（即十二形也），十二勢仍歸于一勢（即一氣也），且又有剛?cè)嶂�分也。剛者在先，固征其異，柔者在后，尤寄其妙。亦由顯入微，由粗得精之意也。（摘自《曹繼武十法》）